2022年12月26日，瑞安一位92岁高龄的离休干部去世，家属按其生前意愿，将老人的遗体捐献给温州医科大学。在当天的捐献仪式现场，除了家属和温州医科大学工作人员，还有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金玉如。她穿着黑衣，协助家属签署各种文件，帮助受捐单位和捐献者家属沟通。

　　1980年出生的金玉如，是瑞安目前唯一一位人体器官协调员。自2015年入职瑞安市红十字会以来，她已协调了瑞安10多例人体器官捐献工作。这些年，无论白天黑夜，她不停地奔赴在医院的路上，陪同家属守候在ICU病房外。“我们的工作‘冰火两重天’，一边面对死亡，一边面对重生。”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工作让金玉如感慨颇多，甚至重新定位生命的意义。

　　最难的开口第一句话

　　器官捐献协调员的工作，就是为患者带去移植希望。只要医院一个电话，一旦有潜在捐献者，不管是深夜，还是在度假，金玉如会以尽快的速度赶到ICU病房。

　　金玉如说，符合条件的供体，一般都是因为颅脑外伤或脑血管疾病而脑死亡的病人。意外发生的不定时性、供体心脏停搏后获取器官的时效性，决定了协调员必须24小时待命，争分夺秒为患者、也为供者争取“生命的延续”。

　　“我们工作的内容不是‘劝捐’，而是‘协调’。”金玉如说，中国传统观念根深蒂固，面对沉浸在悲痛中的家属提出捐献，最难的是开口第一句话。

　　在医生的引荐下，金玉如往往先和家属进行自我介绍，然后告诉他们，“面对家人的死亡，或许您还有一种选择可以延续他的生命，您是否愿意捐出他的器官？”这是她说了无数遍，但每一次说之前还需要酝酿很久的话。

　　一开始，有些家属不能理解人体器官捐献。“有次，家属情绪很大，直接把我骂出去，但我不能表现自己的懦弱和不专业，家属在哭，我绝对不能哭。我一直憋着自己的情绪等待家属的决定，最后回到车里才放声痛哭。”金玉如说，即便如此，也只能“厚”着脸皮耐着性子，陪在一旁，想办法争取交流的机会，“我要让他们看到希望。我对他们说，当所有的人都忘了你，才是死亡。如果一个人的器官能在其他人身上存活了，那就是生命的延续。”

　　在生与死之间架起桥梁，是器官捐献协调员最重要的使命。据统计，我国每年有30万人在生死边缘排队等候器官移植，只有1万余人能通过器官移植获得新生。让金玉如欣慰的是，这些年来，经过宣传普及，器官捐献越来越被人知晓，也得到了越来越多家属的理解。

　　从不被信任到像亲人一样

　　2017年3月30日，皮肤癌患者阿芬（匿名）在瑞安市人民医院肿瘤科病房给市红十字会打电话，表明捐献遗体的意愿。次日，金玉如来到阿芬的病房，协助她签署《浙江省遗体（组织）捐献志愿书》。当年10月27日11时05分，阿芬停止呼吸和心跳，她的遗体被送往温州医科大学，同时实现了眼角膜的捐献。

　　从始至终，陪伴在阿芬身边的除了妹妹小燕（化名），还有金玉如。她多次往返医院探望阿芬，组织志愿者帮忙服务，还陪阿芬去瑞安广场参加市红十字会举行的造血干细胞、器官遗体捐献宣传活动。在相处过程中，小燕从不理解到深受触动，在一次人体器官捐献者缅怀活动中，她主动跟金玉如说：“我也要登记成为一名捐献志愿者。”

　　从不被信任，到被当成“自己人”，这是金玉如在工作中最大的欣慰。这份信任，也是源于她始终站在捐献者家属的立场去对待一切问题。

　　“器官捐献者中不乏困难家庭和外来务工人员，我唯有尽可能帮助他们处理各种善后事情。”例如，跟医院沟通开通绿色通道，以及事故纠纷调解、后事料理……有一次，捐献者是一位父亲，在场的妻女要帮他最后更衣，却抬不动僵硬而沉重的身体，金玉如自然而然地过去帮助母女一起为捐献者完成了更衣。

　　“我已经跟她们建立了感情，仿佛成为她们家的一员，没有感到害怕。而她们对我也是完全信任。”金玉如告诉记者，她不希望自己的工作让人感到冷冰冰的，她陪伴着家属，与他们共同经历困难、共同解决问题，建立起彼此之间的感情。

　　“他们真的是把我当成亲人了。”每逢节日，金玉如会收到捐献者家属的节日祝福，甚至还有从外地寄过来的土特产。也有捐献者家属会关心那一个“因捐献得以延续的生命”怎么样了，每当得到“放心吧，好好的”答复，她也跟家属一样无比欣慰。

　　捐献事业的背后是无数人的无偿奉献

　　金玉如说，工作中让她最难受的并不是被潜在捐献者家属拒绝、谩骂、不同意捐助，而是捐献者家属说同意、愿意，在捐献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，“他们作出这一决定时，有时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误解。”

　　金玉如坦言，捐献工作只是其中一部分，更多的时候，他们所做的是捐献后的人文关怀。让她感动、庆幸的是，捐献工作的背后，还有很多社会爱心人士、爱心机构在默默无闻地支持捐献者家属。

　　2015年4月，温州市首个遗体志愿捐献者纪念碑在瑞安市永泰陵园落成，市红十字会多次组织志愿者和捐献者家属前往举行集体缅怀活动。2020年6月，市红十字会成立“生命之光”关爱基金和“生命之光”法律援助中心，为全市人体器官捐献者家属提供了物质、精神与法律等方面的人道帮助。

　　“这份工作辛苦，不分昼夜，还时常不被理解，能坚持下来的，除了爱心，还离不开家人的支持。”2020年金玉如生日当天，她的丈夫陪她一起双双登记成为造血干细胞捐献志愿者。每当向身边的朋友聊起捐献工作的时候，她的内心充满自豪。在瑞安市第九届微型党课上，她以“器官捐献”为主题，讲述了捐献的故事。

　　据了解，2010年3月，我国正式启动人体器官捐献试点，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这一职业随之产生。目前，持有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证的专业协调员，温州地区不超过5名。金玉如是其中之一。

　　目前，瑞安累计实施人体器官（遗体、眼组织）捐献27例，拯救了30多名器官衰竭病危患者的生命，让40多名失明患者重见光明。（作者 蔡玲玲）（完）